劉姥爺

刀狂劍痴話王度

王度從小就對刀劍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這可能和他父親相關。

王度的父親王兆槐先生是一名軍人，畢業於黃埔軍校四期。當年黃埔軍校畢業典禮的時候，每位畢業生老總統都會親頒一把短劍，王度曾親眼見過父親的佩劍，上面還刻著一行字「黃埔第四期畢業 校長蔣中正贈」。在國民政府時期父親擔任重要軍職，當年王度還看過父親隨身配帶的兩把左輪手槍，也許是耳濡目染的關係，自幼王度不僅對刀槍愛不釋手，也對刀槍所賦予的正義精神與英雄志節懷著強烈的嚮往；對他而言「英雄」與「刀劍」實是兩個同義詞。

刀劍名家 始於藏槍被盜

王度雖然喜愛刀槍，但台灣因為受到「槍砲彈藥刀械管制條例」的限制，一般人不能收藏刀槍。1961年代王度到美國讀書，後來開餐館生意之後，才開始他的刀槍收藏歷程。

按照美國法律規定，一般商家每天的現金收入若在一定額度之上，經過當地警察局局長批准之後，就可以申請隨身帶槍執照。王度因為開了七家餐館，加上個性海派和當地警官的交情很好，所以很自然地申請到隨身帶槍執照。

那時在美國，持槍有三種執照，一種是隨身攜帶防身的，一種是打靶用的，另外一種則是擺在店家（住家）；其中又以隨身佩槍最難申請，但是王度因為擔任退休警察之友會理事，運用豐沛的人脈關係，最難的佩槍執照也讓他申請到了。

王度佩槍之後，便加入美國『刀劍暨射擊協會』。當時一把槍的價格大約美金300至500元，王度陸續收藏了60把美製及德製的槍枝，其中有不少精品，但後來全部被偷，讓王度傷心了好一陣子。

收藏的愛槍被偷之後，王度把重心轉為收藏刀劍。之後更與近百名刀劍同好在紐約組織了「紐約刀會」，每年還定期舉辦展覽。

很多人都以為收藏手工刀劍大概會比買槍容易，其實不然，名刀實在難求。1960年代，當時有收藏價值的手工刀一把最便宜大概50到100元美金；但若鑲嵌寶石等裝飾，那就可能要一千以上甚至20幾萬美金了。

所謂的「手工刀」有兩種：一種是一把刀從鑄造到完成皆出於一人之手；另外一種則是從鑄造、鍛打、一直到加工等等程序各由不同的工藝師分工進行。

在美國，製刀大師都有排名，排名前十大的名家多數是一人獨力完成的工藝師，他們作工細膩，從訂貨到交貨通常要等待10年的時間。而訂貨也分成兩種方式：一種是先預付一半訂金，等3、5年後再付餘款；一種則是不收訂金，等到工藝師開始製作前一個月才一次付清。價格都是以完成時的市價來計算，只要是出自名家打造的刀劍，一轉手立刻有10%至20%的利潤，在收藏界非常搶手。

除了訂製外，每年在「紐約刀會」期間，鑄刀大師也會隨興帶幾把好刀到現場標售。在這時候，你就算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名家打造的刀，因為排隊的人實在太多，主辦單位通常得安排抽籤，想買知名大師的刀劍得依抽籤順序來決定，如果其中有人棄權，才由下一位遞補，但絕少有人抽中後放棄的。起先因為想購藏的人非常多，所以刀會現場經常搶成一團。大家為了搶購名家製作的刀劍，很多人的手都被割傷，鮮血直流的畫面屢見不鮮。為了安全起見，後來主辦單位就把大師要讓售的刀擺在壓克力櫃裏，而且只有抽到籤的人才可以貼近去選。

天道酬勤 王度躍升世界刀劍十大名家

既然愛刀人士眾多，王度又是如何在西洋刀劍的收藏上擠進全球十大收藏家之列？王度笑笑說：「交心嘛，不管工藝師是大師、小師，人心都是肉做的，只要和工藝師交心，那麼收藏名刀、名劍就無往不利。」

當時在美國有刀會選出的10大鑄刀師，這些鑄刀師傅大多來自鄉下，平時幾乎沒機會吃到中國菜。王度藉開餐館之便，只要紐約舉辦刀展大會，王度一定大方地請這些鑄刀名師到他的餐廳大啖四川菜。飲食無國界，讓大師們吃得過癮，無形之中就建立起金錢也難買到的感情。透過“吃”出來的初步交情，然後再加上鍥而不捨、真心實意的交朋友精神，王度俘虜了很多刀劍名師的心。

王度的西洋刀劍收藏幾乎都出自當時名師之手，如全美排名前四位的Bill Moran；Henry H. Frank；Rom Lake；James Smith等名師的作品他都有。其中，他最喜歡全美排名第二的鑄刀大師Henry H. Frank的作品。一般要得到Henry H. Frank打造的刀，至少要排隊等五年以上。王度藉著刀會期間的宴飲和Frank搏了三年感情之後，終於受邀到Frank的家鄉拜訪。這位鑄刀大師的家位在美國和加拿大邊境的蒙大拿州鄉下，大飛機是到不了這樣的鄉下小鎮。但王度為了得到一把好刀，不辭勞苦到丹佛轉機再轉機，最後搭乘一架只容得下六人的小飛機才到達Henry H. Frank的家。在Frank家的三天小住期間，王度每天早晨五點就起床陪Henry H. Frank跑步（通常他每天不到十點鐘是不會起床的）。早起還不打緊，由於Henry H. Frank住家附近的環境不是太好，他和Frank跑步時還要拿著一隻樹枝葉邊跑邊趕蚊蟲，甚是辛苦。但無論如何終於一片真情打動了Henry H. Frank，最後Frank同意為王度專門製做一把手工刀，而且在第二年刀會的時候，以八百美元的價格讓售給王度。據說，他可能是第1位只花了1年，就以低價獲得Henry H. Frank刀的人。

另外，為了得到全美第1名製刀大師Bill Moran的刀，王度也是吃盡苦頭，

當時Bill Moran是美國第1位用大馬士革鋼做折疊手工刀的師傅。除了藉刀會請他吃飯建立情誼外，王度也曾從紐約開了四、五個小時的車到他居住的馬里蘭州鄉下拜訪他，在王度不斷的請託之下，Bill Moran終於同意做刀，經過2年的時間，Bill Moran為王度做了一把普通鋼的直刀。

   王度的內人孫素琴女士則最喜歡全美排名第三名Rom Lake做的刀，Rom

Lake善作現代折刀，成品線條優美，完美無暇，相當時尚，當時他作的刀一把

價格約1000美元。Rom Lake做的刀有註冊商標，最特別的是，會將作刀的材質

鑲嵌在刀把上，這是他的專利。

   收刀過程中值得一提的還有當時美國排名第4名的刀匠James Smith，他第

一次到堪薩斯州參加世界刀展時，還是二級工匠，但王度看了他的作品後便認為James極具潛力，不久即親自去拜訪他。James的工作態度極為專注認真，他製刀時全神貫注，王度記得很清楚，他去他家拜訪時，James帶王度參觀他的工作室，參觀到一半，紗門居然掉下來了。王度很為James的工作精神感動。而他也沒看走眼，不久後，James果然躍升為名家之林。

James Smith也是美國少數會用大馬士革鋼來製刀的名師，他作出的刀藝術價值極高。當時這些製刀名師在作刀身裝飾時，選用的材質多半是「木頭」和「塑膠」之類的東西，王度建議James可以試著用好一點的材質，譬如犀牛角、象牙、貝類、貴重金屬等，James 當時欣然接受並且加以採用，後來也為其他名家仿行，竟從此改變了美國製刀界的風尚，一直影響到今天。王度被列為世界刀劍十大名收藏家之林，事實上對刀劍製作是有實際貢獻的。

        當時有人向James Smith訂了一把刀5年都未拿到，王度2年就可以取貨。不少人因此向James Smith埋怨；但 James Smith 卻同他們說：「我喜歡王度，所以我願意做刀給他，你們要等就等，不等就算了。」

和大師交心，這就是王度收藏成功的秘訣；而由刀看人，也是王度獨具的慧眼。所謂「慧眼識英雄，寶刀配英雄」，王度因刀劍收藏而結識世界級的鑄刀名師，甚至發掘名師，因此就算讓世界上所有的寶刀都讓王度來收藏，又有何不宜呢？

明朝東廠雙刀是最珍愛的收藏

王度不只收藏西洋刀劍，他的中國刀劍收藏也很豐富。

1984年王度自美返台後開始注意到中國刀劍，他覺得中國刀劍和世界其他國家的刀劍相比毫不遜色，不但種類多，品質也相當好。因此，他從1985年發起組織「中華民國刀劍協會」，並擔任首屆理事長，協會成立後，交往的刀劍同好大為增加，也因此有機會大量並系統的收藏中國古刀劍。1997年他曾在台北來來大飯店舉辦過一次很轟動的「世界刀劍展」，邀集歐、美、日及大陸30多位最優秀的刀劍名家來台參展，每位參展的大師都帶了自己最滿意的作品，世界級的名刀薈萃台灣，這是空前的創舉。刀展獲得各界極高的評價，而經由此次展覽，中國古刀劍也首次公開予全世界的刀劍專家欣賞，他們一致認為這些精美的中國古刀劍確實是人類最珍貴的文化遺產之一。可惜中華民國刀劍協會自從他卸任後，便暫停運作，因此至今有許多好友都希望王度再披戰袍。

王度20餘載的刀劍收藏中，最教收藏界津津樂道的收藏包括：成吉思汗隨身佩帶的元代「可汗配刀」、明朝的「鄭和劍」與「雙蛇劍」、清朝嘉慶皇帝諭令特製的「牡丹劍」、 西藏「水波刀」等，以及抗戰期間二十九軍大刀隊使用的大刀。但其中最讓王度感覺驕傲與珍愛的則是明朝的東廠雙刀。這把雙刀共用一個刀鞘，刀柄上端內側分刻「東」「廠」兩字；刀刃有一點點砍劈痕跡，但全部刀身完好無缺，甚至一點銹痕都沒有。對照文獻及出土或傳世的實物確定為明朝鋼刀無誤；尤其是鼎鼎大名（或惡名昭彰）的東廠錦衣衛用刀，更為珍貴。王度珍愛這把雙刀除了刀本身的稀有性外，最重要的是這把雙刀充滿著他對故人的懷念。

王度說，從前台北故宮博物院秦孝儀院長就非常喜愛這把雙刀，好幾次到他家來都要他拿出來讓他把玩把玩。2006年金門縣政府邀請王度在金門舉辦刀劍收藏展，王度便特別以這把雙刀為主題，定展覽名稱為「英雄」；秦院長及金門縣縣長李炷烽還專門為它題字，而金門酒廠配合展覽所生產的紀念酒也因此以這把雙刀為商標，並配上秦院長題的字。那時秦院長已90高齡了，還特地親自蒞臨金門出席展覽的開幕典禮。王度一生收藏無數，也舉辦過無數收藏展，秦院長最支持王度了，幾乎所有王度的展覽秦院長都會去；但不意這卻是秦院長生前所出席的最後一次展覽開幕……。王度每次跟朋友談到此都不勝難過，這把雙刀對他的意義也由此可知了。

王度生就一副英雄氣派，為感謝金門縣政府文化局舉辦那次展覽，同時感念

前線官兵半世紀來為國為民的默默奉獻，他藉展覽之機會一次便贈送金門文化局一百把大刀隊的大刀。這些刀都是經過實戰的用刀，王度是透過友人長年辛苦才收集到的。展出時，有當年目睹過大刀隊英姿的老先生，望著這些殺敵無數的大刀，忍不住留下淚來，留連不忍離去……。王度曾說：「刀劍代表一種氣節，它是鋼做的，寧斷不屈，有志氣的中華兒女也當如此！」

====《王度老師小叮嚀》===

要評定刀劍的價值並不容易。當代的刀，有人喜歡它的造型和材質；古代的刀，有人喜歡它特有的質感。收藏者自己看對眼很重要，但如果不想看走眼，王度老師有以下的幾點叮嚀可供參考：

一、公開認證：美國當代的短刀有「鑄刀協會」和「十大鑄刀師」的公開認証文件；日本武士刀有鑑定協會發行的名刀刀譜可以參考。至於中國古刀劍要判定它們的確切年代困難度比較高，如果能從賣家哪兒先知道朝代，再以當時的工法和裝飾風格來反向推敲，那麼看走眼的機會可能就小些。譬如，賣家說他有一把明朝的劍，而明朝的工藝風格講究樸實，所以劍身如果出現太多鎏金鏤空裝飾，那麼買家就得謹慎些了。

二、精選材質：刀劍的材質外不乎銅、鐵、鋼，這其中以大馬士革鋼最受收藏家好評。因為這種鋼是把鐵料反覆折疊再反覆鍛打，經由一層一層地鎚打，在鋼面上會隨著鍛打次數的不同而出現不同細膩的花紋或水紋。而且這種鋼所煉出來的刀劍會比一般金屬更鋒利，所謂削鐵如泥，用的就是這種大馬士革鋼。另外，這種花紋鋼工藝最晚在漢代就有了，漢晉時期最為興盛，所以，如果有人跟你說，他有一把商朝的花紋鋼刀，那麼，你就得提高警覺。

三、  刀與劍盛行時代不同：劍，在東漢以前使用較多，春秋以前甚至還愛用銅劍。不過，東漢以後騎兵作戰增加，為了增強砍劈的強度與殺傷力，刀取代了劍成為戰場上最重要的實戰兵器。至於劍則成為官家仕人身份的象徵，或者道家施法的宗教法器。上面這些知識都可以做為鑑別刀劍真偽或者價值的參考。#